撰文| 刘虎 张梦云
陕西富县古称“鄜州”，唐代著名诗人杜甫为避“安史之乱”曾在此居住，写下了著名的诗歌《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一千多年后，富县房地产商陕西富安置业有限公司（下称富安置业）老板杨富安拿下土地，准备开发高档小区“鄜州公馆”。然而，由于遭遇“套路贷”，“鄜州公馆”至今仍停留在效果图上，不仅土地被低价抵债给了甘泉森源小额贷款有限责任公司(下称森源小贷)，富安置业、杨富安及其家人名下近3亿元的财产也被强制执行和查封。曾经身家过亿的杨富安现在憔悴不堪，“套路贷不但把我的企业害惨了，还连累了全家。”
森源小贷公司。张梦云 摄
除富安置业外，陕西江维实业有限公司（下称江维实业）、延安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下称福泰房产）亦称遭遇了森源小贷的“套路贷”。三家公司负责人称被侵吞的财产总计超过了5个亿。而受害企业多达几十家。数年来他们多次举报森源小贷和充当“保护伞”的司法人员，但尚无结果。
01
亿万富翁梦碎“鄜州公馆”
杨富安出生于1966年，1982年初中毕业后就开始从事建筑工程施工行业，2002年成立富县富安水泥制品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杨富安创办富安置业，主要经营建工建材、水泥制品构件、房地产开发、物流、物业管理等，先后开发了地下水工作队商住楼、金融花苑、富馨花苑、北教场东区城中村改造项目和延长县富安馨苑商住楼等项目。多年来曾投入上千万元从事慈善公益事业，包括助学、抗洪救灾、修路、“一企帮一村”等。富安置业曾多次获得富县“优秀民营企业”“十佳民营企业”、延安市“诚信企业”“一企帮一村优秀企业”、陕西省“AAAAA级信誉单位”“陕西省星火带头人”等荣誉称号。
曾经意气风发的杨富安与今天判若两人。张梦云 摄
就在杨富安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富安置业陷入了“套路贷”的泥潭，使他从亿万富翁变成了倾家荡产、债台高筑的“老赖”。
相关协议和法律文书显示，2012年2月13日至2013年4月3日，森源小贷一共与富安置业签订了9笔借款合同，累计向富安置业贷款2930万元，月利率2.2%（加上手续费实际月利率2.5%）。贷款当日扣除3个月“砍头息”和1年“手续费”后，富安置业实际收到借款2569万余元，其中从森源小贷账户转入569万元，从关联公司甘泉森源运业有限责任公司（下称森源运业）账户转入2000万元。到2016年3月31日，富安置业实际偿还本息合计2996万余元。
杨富安称，森源小贷将剩余本息结算为3040万元，并以闭环循环转账的方式制造了该3040万元的转账流水。
2016年6月22日，森源小贷迫使富安置业签订了1470万元的借款合同，并对合同作了具有强制执行效力的公证。同日，森源小贷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杜埃均通过森源运业向杨富安个人账户转入770万元，随后将该770万元转回森源运业，接着又转给杨富安700万元，并再次将700万元转回森源运业。
次日，森源小贷与富安置业就剩余的1570万元签订了4份借款合同，合同金额分别为430万元、120万元、520万元、500万元，并以同样方式制造了银行流水。
2018年8月5日，森源小贷以前述闭环转账中520万元、500万元借款合同及转款凭证为依据，对富安置业、杨富安及其家人向甘泉县法院提起民事诉讼。
杨富安称，2018年12月23日，法官在森源小贷的办公场所对案件进行调解。杜埃均以“调解是为了给公司股东一个交代，不会真的按照调解书执行”为由，欺骗杨富安及其家人在调解笔录上签了字。随后，甘泉县法院作出《民事调解书》，富安置业、杨富安及其家人偿还森源小贷借款本金1020万元及利息（月利率2%）。
2019年6月14日，森源小贷向甘泉县公证处申请出具了执行证书，后以该执行证书为依据向甘泉县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2020年12月31日，双方在甘泉县法院的主持下达成《以物抵债和解协议》，随后甘泉县法院裁定将本案和双方其他三起执行案合并执行，将富安置业名下位于富县北教场桥北局西侧的13372.4平方米土地使用权以网络司法拍卖二拍流拍价2389万余元作价，扣除本案受理费、四案执行费、公证费、评估费后剩余的2352万余元抵偿森源小贷四案借款本金及利息，不足部分由富安置业继续清偿。
准备建设的土地被低价抵债，“鄜州公馆”成了空中楼阁。张梦云 摄
“这块地就是准备用来建‘鄜州公馆’的，实际价值在6000万元以上。”杨富安说，富安置业一共向森源小贷借了2930万元，实际收到2569万余元，前面已经还了2996万余元，后被森源小贷通过制造银行转账流水的方式虚增了3040万元债务。按照森源小贷的算法，这块地被低价抵债2352万余元后，至今还欠其1亿元左右。杨富安不但企业被掏空，而且债台高筑，他的“鄜州公馆”也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02
亿元楼盘被法院热心服务后抵债
江维实业也是富县的一家房地产商，开发了洛川县御璟苑等项目。其实际控制人李晓江称，2011年9月13日起，该公司因开发房地产项目向森源小贷贷款三十余笔，实际一共收到借款本金5960万余元，而森源小贷认为借款本金总额为10683万元。2014年8月22日，森源小贷胁迫、威逼李晓江签订了《洛川御璟苑项目贷款管理协议》，约定“在本协议签订之日起到贷款本息全部还清为止，江维实业自愿将公司的法人公章、私章、财务专用章、合同专用章交由森源小贷管理”。
李晓江称，2016年7月，森源小贷按本金10683万元向甘泉县法院提起27个诉讼案件。随后，李晓江及其家人被叫到森源小贷，在甘泉县法院人员的主持下达成了27份《民事调解书》。8月31日，李晓江及其家人被迫与森源小贷签订了《以物抵债和解协议》，将洛川县御璟苑小区6栋商住楼等物业折价抵债。
2016年9月7日，甘泉县法院依据《以物抵债和解协议》，裁定将上述物业作价11088万余元，交付森源小贷抵偿借款本息共计11633万余元，其中27案借款本金10683万元、利息950万余元。
甘泉县法院。张梦云 摄
李晓江称，该公司多次强烈要求开工，森源小贷提出在开工前必须对江维实业房产进行保全，否则不许开工。在其逼迫下，自己违心同意。森源小贷联系甘泉县仲裁委同江维实业签订了相关保全文书，但半个月后杜埃均电话通知他：仲裁委没有保全资格，必须通过法院进行保全，“我和法院已把资料搞好了，你们四口都要到。”李晓江的两个儿子从西安赶回，父子等一同到森源小贷八楼会议室，甘泉法院两位工作人员及杜埃军、艾先锋、张云等五人在等他们。他们座下后，两名法院人员在不介绍身份的情况下，说今天要签的文件多，时间紧，咱们现在就开始签字吧。
“我们要求看资料的内容，他们怎么都不叫看。他们五人都说这套资料就是仲裁委所作的那套保全资料，只是把仲裁委换成了法院。你们不能看，现在就抓紧时间签字。我们听信了他们的慌言，就开始签名，签完，已到下午六点多。”李晓江说，第二天杜埃均又通知他们去进行调解。他们到森源小贷，在甘泉法院执行庭庭长杨金成的主持下进行了调解。
“在调解时，杨金成庭长和杨会军给我们提交了法院同杜埃均共同拟定好的保全房屋折价表。我们看后提出作价不合理。杨金成和杜埃均说咱这只是保全，又不是把房子定价折走了，等你盖成后，卖的长余钱都是你们的，这点你们不要担心。你们放心签吧。就这样，我们就按他们提前弄好的资料上签了字。李昌祥未到场，杨金成叫我代签并按了手印。”
“又过了一段时间，法院要去工地查封房屋，需要我方配合。到工地后，每张贴一张公告，拍照后当场就撕掉了。查封完两个多月后，杜埃均才把执行裁定等法律文书交给我们。看后我们才知道不是保全，而是以物抵债，我们上当了！通过和律师咨询，才知道调解案件不能上诉，只能认了。”李晓江说，整个办案过程，①整个办案过程甘泉法院没有给我公司送达任何法律文书；②所有的应诉程序都是森源小贷通知我公司；③执行裁定、执行通知书是在查封后两个月后森源小贷才给的我公司。民事调解书至今我们都没拿到，而是通过律师从甘泉法院调取的。
“上述物业实际市场价远远不止一个多亿。”李晓江认为，双方对借款本金金额的认定之所以相差如此悬殊，是因为森源小贷所称本金10683万元里面包含了被扣除的“砍头息”2404万元；2015年5月6日所贷的五笔借款共计1385万元当日进账后，就全部以运费、材料款名义全部转入森源运业；2015年12月16日所贷的一笔借款1300万元未进账，去向不明；并存在逾期按30％罚息、罚手续费以及复息、手续费复息等违法行为。森源小贷也存在制造银行转账流水的情况，江维实业累计转回借款2217万余元。
李晓江称，2020年11月，江维实业通过诉讼并经甘泉县法院调解收回公司所有印章及账户和网银U盾后，在调查公司银行流水时发现，森源小贷在控制江维实业期间形成的27笔借款案件诉讼明显存在虚假。虽然双方签订了借款合同，但森源小贷并未实际向江维实业发放借款或足额发放借款，并故意制造银行流水，将借款转回森源小贷实际控制账户。
例如2015年7月14日，江维实业向森源小贷分别借款500万元和528万元，合计1028万元。同日，森源运业向江维实业分别转款500万元和528万元。当日，森源小贷分7笔从江维实业账户转入森源运业账户共1028万元。“该两案中，江维实业并未实际收到借款。”
03
虚增巨额借款竟获法院支持
福泰房产的法定代表人李文福，开发了富县中央领郡、福泰小区等楼盘。
“我们也掉进了‘套路贷’陷阱。” 李文福的儿子李长波称，福泰房产2012年4月向森源小贷借款2000万元，2013年12月借款1000万元，共3000万元，扣除“砍头息”和手续费后，实际借款2809万余元。福泰房产2013年2月8日还本金1000万元，2013年5月还本金500万元，截至2013年12月连本带息已还2600余万元。
“令人气愤的是，从2015年12月26日到2016年12月25日短短一年时间里，森源小贷采取利滚利、复息、罚息、砍头息、息转本、高额贷款手续费等方式，把借款本金增加到4982万元。”
福泰房产开发的富县福泰二期商业楼。张梦云 摄
李长波称，2017年7月10日，森源小贷逼迫其父，将虚高的一笔682万元利息签订借款合同，起诉至甘泉县法院。法院裁定福泰房产返还借款682万元并支付利息。福泰房产上诉到延安中院，延安中院认为甘泉县法院认定事实不清，裁定发回重审。甘泉县法院仍然维持原判。福泰房产继续上诉，却被延安中院驳回。
李长波认为，这笔682万元借款明显是通过制造银行转账流水虚构的，根本就不存在。银行转账流水显示，2017年7月10日，森源运业将案涉682万元转入森源小贷内部员工账户，该员工将其转入李文福账户，李文福将其转给森源小贷。森源小贷以新的一笔借款发放给李文福，李文福同日又将该682万转给森源小贷该员工账户，最后由该员工分8次将该682万元转回森源运业账户。
“由此可见，该682万元借款并未实际发生。即便是息转本，也属于违反法律规定的行为。”李长波称，但在该案审理中，法院无视事实，令人匪夷所思。
双方协议和法律文书显示，福泰房产实得森源小贷借款本金2809万余元，偿还借款本息共计2643万余元。依据法院裁定，福泰房产、李文福名下富县福泰大厦二期6816.65平方米商铺物业，两次流拍两次降价后以3533万余元以物抵债给森源小贷。
“以物抵债物业市场价值远远大于抵债价值。”李长波称，最终森源小贷以借款本金2809万余元，取得福泰房产还款和以物抵债款共计6177万余元。在另一案中，经延安中院委托评估，该6816.65平方米物业价值远远大于1个亿。当时富县棚户区改造中拆迁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砖混结构2层商业房，补偿单价都高于该6816.65平方米全框架结构黄金地段商业门面房。
04
联合举报“人大代表”公司涉嫌多宗罪
公开信息显示，森源小贷董事长杜埃均为延安市人大代表。
深陷困境的三家公司联名向甘泉县公安局等有关部门举报，认为森源小贷的“砍头息”、息转本、制造虚假银行转账流水等手法属于典型的“套路贷”，而且还涉嫌诈骗、虚假诉讼、非法经营、高利转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偷税漏税、寻衅滋事、盗窃、故意损坏他人财物等违法犯罪。
杨富安和李长波称，森源小贷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实施一系列“套路贷”行为，并通过弄虚作假、虚构事实获得公证处和法院相关文书，套取借款人财物，其行为明显涉嫌虚假诉讼和诈骗罪。
甘泉县公证处。张梦云 摄
李晓江认为，森源小贷通过控制江维实业所有印章、银行账户，形成虚假流水和支出，为“套路贷”披上合法外衣，哄骗和逼迫江维实业达成27案调解，明显属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被害人财产，已涉嫌虚假诉讼和诈骗罪。
三公司在联名《举报信》中称，森源小贷、森源运业向工商银行、长安银行、农业银行、农业发展银行等多家银行低息贷款，将贷来的款项交由森源小贷进行放贷，涉嫌高利转贷罪。森源运业的经营范围并不包括借贷业务，也未取得《金融许可证》，却与森源小贷参与放贷业务，涉嫌非法经营罪。森源小贷还向社会人员吸收款项用于放贷，其中包括多名公职人员，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森源小贷多次将借款资金通过森源运业进行转出和转入，并且在款项用途中虚假备注为‘运费’，而实际上双方并不存在实际的运输合同事实和法律关系，属于典型的逃税、漏税行为。”联名举报信称，森源小贷曾因偷税漏税，分别于2018年4月被甘泉县地方税务局直属税务分局处罚、2020年12月被国家税务总局延安市税务局第三稽查局处罚。另外，森源小贷从上述三家公司取得的巨额收入，均未向支付方开具税票，而这只是其收入的冰山一角。
“森源小贷董事长杜埃均等人还涉嫌寻衅滋事罪、盗窃罪、故意损坏他人财物罪。”李晓江举报称，2019年9月29日，杜埃均带领约30人直接冲进洛川县御璟苑小区，将管理人员清理出小区后自行强行施工。次日，因强行施工被江维实业法定代表人阻拦，杜埃均等人强行将该小区水电全部切断，并强行拆除了小区办公室窗户，十余人将江维实业法定代表人强拉、强背出办公区域。2019年10月27日，杜埃均指使十余人潜入御璟苑小区，将小区门窗拆除，盗走了监控、房屋内电器等。10月30日，将小区电房门锁暴力破坏。11月6日，将小区门房暴力拆除。
05
司法人员疑撑“保护伞”
联合举报人认为，森源小贷的种种“套路贷”行为之所以长期在当地畅通无阻，与其背后的“保护伞”有很大的关系，当地公证处、法院等相关司法人员被指涉嫌失职渎职、滥用职权、徇私枉法。
在三公司的相关公证、法院文书中，存在着多处“未卜先知”“公证未来”“时间穿越”的离奇现象。“无论森源小贷提交的材料多么虚假、荒唐，公证处和法院都照单全收。”
2012年10月10日，富县公证处为办理富安置业与森源小贷《流动资金借款合同》公证，出具的（2012）富证民字第279号《公证书》中载明：“甲、乙双方于2012年12月4日向本处申请办理《流动资金借款合同》公证”“兹证明杨富安与杜埃均于2012年12月5日签订了《流动资金借款合同》”。不仅申请办理公证的日期早于合同签订日期，更离奇的是《公证书》落款时间为2012年10月10日，“10月竟然可以公证12月发生的事情！”
富县公证处出具的“公证未来”《公证书》。受访者提供
2018年12月25日，甘泉县法院作出的（2018）陕0627民初862号《民事调解书》显示，“本院于2018年8月5日立案”，而森源小贷作为原告的《民事诉状》落款日期为2018年8月6日，“森源小贷的诉状还没有形成，甘泉县法院就已经立案受理了。”
甘泉县法院《民事调解书》（左图）显示立案时间早于森源小贷起诉（右图）时间。受访者提供
2016年7月24日，甘泉县法院作出的（2016）陕0627民初457号《民事调解书》显示，“本院于2015年7月24日立案受理了原告森源小贷诉被告江维实业等借款合同纠纷一案”“2015年9月10日，被告因工程建设资金周转困难与原告签订了借款合同”。对此，李晓江觉得很荒唐，“双方还未签订借款合同，甘泉县法院竟然已经立案受理了该借款纠纷案。”
甘泉县法院《民事调解书》显示江维实业还未借款，该院已立案。受访者提供
三公司举报称，甘泉县法院执行局局长杨金成多次将借款人叫到森源小贷强行进行调解，并监督、威胁借款人签订《以物抵债和解协议》等。
“杨金成称如果我们不签字，就对我们采取拘留强制措施，我们被迫签了一系列法律文书，时间长达四个多小时。”李晓江质疑，“为何不在法院组织进行调解、签订法律文书，而是在作为一方当事人的森源小贷？这服务可是太贴心了！”
李晓江就森源小贷涉嫌虚假诉讼等报警后，甘泉县公安局于2021年4月30日出具《不予立案通知书》，认为森源小贷没有犯罪事实或犯罪事实显著轻微，不需要追究刑事责任，决定不予立案。李晓江不服申请复议，甘泉县公安局于同年5月12日作出《复议决定书》，认为森源小贷犯罪事实不成立，决定不予立案。
甘泉县公安局作出的《不予立案通知书》和《复议决定书》。张梦云 摄
“执行庭长在审判阶段去调解肯定是违法的。”曾在重庆法院系统纪检部门工作过的一位资深法律人告诉笔者，“审执分离”是我国法定的制度。审判与执行是分开的，分别归属于审判组织、审判员与执行机构、执行员。违法参与案件审判工作上门进行调解，在执行阶段又担任执行案件承办法官，违反了“审执分离”的法律规定。
“根据三家公司讲的情况，有可能执行法官冒充了审判人员，以调解之名骗取当事人签署了一系列诉讼法律文件，具体的还是要阅卷出来看更清楚一些。”这名前法官说，如果调解书没收到，那么也存在大问题。“调解书是必须要送达双方当事人的，他没送达，调解书怎么生效呢？是不是卷宗里面，法官伪造了送达的凭证呢？这也需要把案卷调出来，看看有没有伪造当事人签名。”
该前法官告诉笔者，前述这几宗案子过于离谱了。小额贷款公司的套路贷往往离不开司法人员的深度参与、密切配合，否则所谓的“套路货”不可能如此顺利进行。“法院的执行局是一个大染缸，在里面可以把人都变得很坏，因为执行法官他权利太大了，诱惑太多了。”
“中央一再强调保护民营企业，增强民营企业信心。”杨富安说，他和这么多民营企业家被“套路贷”搞得倾家荡产，被“保护伞”弄得求告无门，哪里还有信心和能力求发展？他认为，有权机关首先要调查的，就是甘泉县法院执行局局长杨金成的家产。
06
小贷公司强势提起“诽谤罪”刑事自诉
由于多次举报无果，三家公司通过抖音、快手等视频平台发布视频，披露了与森源小贷之间的不正常借贷及涉嫌犯罪问题。
2023年6月20日，森源小贷向富县法院提起刑事自诉，请求追究杨富安、李晓江、李长波三人涉嫌诽谤罪的刑事责任。
笔者获得的《刑事自诉起诉状》显示，森源小贷称，其与三家公司的借贷纠纷均不存在违法违规行为。森源小贷与富安置业签订的借款合同系当事人真实意思表示，不违反法律规定，也不存在虚增债务的问题。法院通过司法拍卖两次流拍后以物抵债，不存在低价执行的问题；江维实业的说法系虚假陈述，与其签订《贷款管理协议》是为了确保贷款能够专款专用。强制腾空房屋是在延安中院指导下，由甘泉县法院执行局与洛川县法院执行局配合进行的；森源小贷与福泰房产签订了借款合同并已足额支付借款，其中682万元贷款经延安中院判决合法有效。
森源小贷《刑事自诉起诉状》（部分）。受访者提供
“富县法院没有立案。”杨富安说，“法官说根据我们给法院提供的资料查证，我们在抖音、快手上所说的是事实，诽谤罪完全不成立。我们三家提供的森源小贷涉嫌犯罪的资料通过法院已经转交给富县政法委，富县政法委已经转交给延安市政法委。”
就上述三家民营企业的举报，8月14日，笔者分别向森源小贷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杜埃均和甘泉县法院执行局局长杨金成进行了短信求证。
8月15日，一位自称是森源小贷工作人员的女士致电笔者称，相关举报虚假不实，但对于笔者“哪些情况虚假、不实”的追问，以及“做详细回应”的提议，对方未予回答。而截至本文发布，杨金成始终未做出任何回复。
